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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去的秋天

      2012年11月,婆婆(奶奶,重庆叫婆婆)走了。10月份赶着成都开会的机会去看过她,那时她几乎几经没有意识了。与她说话、磨脸、亲吻、碰鼻头,一个多小时候似乎才有一点反应,眼神中有了一点笑意。我想婆婆终于认出我了。她年过九十,身体不好,长期瘫在床上,重庆的姑姑叔叔们照料她很辛苦。去年春节带小丫去看她,她还能和我聊天说话,嘱咐我带好丫丫。没想到那就是她给我的遗言了。

   一直想找到这张照片,有婆婆和爷爷两个人的照片,然后才能写这篇文章,终于前几天找到了,翻拍成电子版。在我生命最初的五年里,离开父母,在遥远的山城,带着嘉陵江气息的老屋中成长。婆婆和爷爷,给我带来了温暖与亲情,成了我人生的依靠。

    其实那五年里,是姑姑帮婆婆一起带我,婆婆还要照管一大家子的吃喝,她勤劳寡言,与我交流不多。爷爷上世纪30年代于浙江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,一直干专业工作,晚期在达县山区搞水利,19年间难得回家。地方上不放,他直到70多岁才退休回重庆。那时我已三岁多,会交流能说话了,爷爷不事家务,常和我在一起,所以我和爷爷感情更深。

    照片是婆婆爷爷来杭州时,妈妈给照的,近三十年前的老照片,让他们永远活在了那个美好的瞬间。小学时,爷爷意外故世,走得猝不及防。二十多年后,婆婆也去了他的世界。

     记得在卡尔加里进修的时候,有一天课堂讨论的题目是每个小组的组员互相说“the most regretful thing in your life”。在开头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会说什么。但记忆随意地扫描了一下,我居然讲起一件四五岁时候的事情。我说那时候寄养在重庆,爷爷和我很亲。但爷爷有糖尿病,家里人有些忌讳,常和他分食。有一天爷爷喜滋滋地把我找过去,说有好东西给我。他打开他常年用的暖水杯,杯里泡了一点黄澄澄的水。“蜂蜜,你喝一点。”我记得他充满期待的喜悦眼神,又觉得那杯子好黄,因此那液体也变得可疑。我嫌脏,又不愿让他失望,于是假装喝了一口就跑开了。

    时隔二十多年,在遥远的异国的课堂上对着不熟识的同学提起这件事。我忽然泪流满面,原来我最遗憾的事,是那时没有真的喝一口。我没有真的喝一口爷爷给我泡的蜂蜜。

    我还记得当天一边哽咽,一边自我控诉:我怎么可以嫌弃他!我怎么可以嫌弃他!

    五岁半那年,爸爸来重庆接我,我从此离开了山城,在西湖边直紫城巷的老屋里住了下来,和外婆、妈妈、表哥表嫂一起挤在两间小屋里,一点点重新适应新的生活。

    离开重庆时,我曾对自己说,爷爷和婆婆一辈子都是我最亲的人。现在,当我在键盘上敲击这些文字的时候,他们的笑脸依然带给我那么温暖的感觉,让我的眼眶湿润起来。我并不喜欢平行空间的假设,我更希望《水晶的天空》中最早写到的“四维坐标”是真实的,那么每一个刹那都可以永恒。只要找到时空中那个确切的坐标点,在那个时空的他们,依然活着,欢笑着,对着镜头后的妈妈和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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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海虹

赵海虹

62篇文章 5年前更新

写作者,教师,学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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